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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精彩封面故事】從戀物癖到斷捨離 :眼看它起朱樓,眼看它樓塌了

【作者】
文 _ 鄺介文 / 旅讀中國 圖 _CTPphoto、視覺中國 繪 _ 陳乙萱、楊美娟 / 旅讀中國 感謝_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
2020年5月號 第99期
2020.05.20

遺囑執行人林式同獲知死訊、接收遺體的時候, 作為滅蟲用途的日光燈依舊亮著。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,爬滿了蝨子...... 

 

 

撰稿期間,正值新冠肺炎肆虐,確診案例倏忽破百,原先歲月靜好現世安穩,這時也不得不體驗到了惘惘的威脅。賣場成了臺北小城唯一人頭攢動的地方,衛生紙、快食麵、奶蛋豆魚與乾糧一掃而空。令我想起戰時香港,張愛玲如何在彈火紛飛之 下,滿街地去尋找冰淇淋和嘴唇膏,理直氣壯地在窮人屍首以外尺來遠的地方吃油煎蘿蔔餅。食色性也,這是張愛玲的戀物。 

 

將俗進行到底 

 

小說《小團圓》當中,日軍扔下一枚砲彈,女生宿舍嚷嚷起來,其中一個同學驚呼「怎麼辦呢?沒有適當的衣服穿」。此情此景,嚴肅文人或可朝著「朱門酒肉臭,路有凍死骨」方向大書特書,然而張愛玲本人看著這一幕卻是七分譏刺、三分憐憫,因為懂得,所以慈悲。一如因為疫情,賣場裡那些為了囤購物資大打出手的市民,相隔電視螢幕,興許心生鄙夷,倘若親眼所見,反而顯得震動悲涼。張的小說囤購了各色各樣的「物資」,鉅細靡遺描寫它們,因為那是人生的底子。

 

肺炎罩頂,能足不出國就足不出國,張愛玲早有體認:若是每一趟走過那條街,都彷彿是第一次認路似的,看著什麼都覺得新鮮希罕,那也就跟「行萬里路」差不多。在充滿生之喜悅的上海,她戀戀於訴說各種素樸形狀,用「洋人看京戲」的目光將再平凡也不過的賦予不平凡。一粒味道不見得好卻看著溫潤的南瓜,一個試圖闖過封鎖回家燒飯的傭人,西洋茶食使用的香草精,夜裡傳來細得幾乎斷絕的喇叭聲,在她眼裡筆下皆熠熠生輝。

 

它們儘管是俗物,卻俗而可耐、俗而可愛。

 

外來的是政治,貼身的是衫褲

 

一則軼聞是這麼說的。國共戰後,上海召開首屆文學藝術界代表大會,當時筆名梁京的張愛玲獲邀參加。只見男男女女清一色列寧裝,即便她盡己可能地低調,不過穿件藍布旗袍外罩網眼白絨線衫,卻頓時成了全場焦點。不禁感嘆:一旦連時尚都有自我審查之必要的時候,又得怎麼從事文藝創作呢?三兩個月以後,她以「完成未竟學業」為由前往香港,再也未曾踏足大陸。花邊消息指出,可能就是衣服的緣故(注一)。

 

在此以前,張即以「奇裝眩人」之名叱吒上海文壇(注二)。如此說道:男子的生活比女子自由得多,然而單憑這一件(更衣的)不自由,我就不願意做一個男子。

 

曾經立志成為卡通畫師的她,將習畫多年的學養與美感應用在打扮上,在作品裡詳述各種花樣,洋洋灑灑地爬梳了一番中國服裝史。戀衣戀到最後,甚至愛屋及烏,連樟腦的味道都是好的——回憶這東西若是有氣味的話,那就是樟腦的香、甜而穩妥,像記得分明的快樂,甜而悵惘,像忘卻了的憂愁。

 

注一 _ 文代會後,張愛玲隨著一批文藝工作者下鄉土改,歷時三、四個月,以致她能夠如實寫出《秧歌》當中若干場景。另有一說,土改的所見所聞,才是她轉往香港的原因。 

 

注二 _ 漫畫家文亭曾經以戰時紅遍上海的三位女作家為題繪圖,三幅分別是:編務繁忙的蘇青、弄蛇者潘柳黛、奇裝眩人的張愛玲。

 

 

#張愛玲所有作品皆由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出版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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