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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民国风流】乡土中国的跫音:费孝通逝世十五周年纪念

【作者】
文_ 汤蕙华/ 旅读中国 图_ 中新社、视觉中国
2020年10月号 第104期
2020.10.30

一九三六年,廿六岁的费孝通拄著双枴,来到了姊姊费达生居住的江苏开弦弓村。这位清癯的年轻人,勤快地穿街走巷,开始为期两个月的细致田野调查;村里的人开始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和一般墨守成规、死读书的学生很不同,殊不知他除了身负脚伤之外,更在不久前经历了丧妻之痛。

 

 

费孝通承受著椎心蚀骨的痛楚,苦心进行田野调查,写就《江村经济》一书。这本书被奉为人类学中国学派的代表作。从这次调查开始,费孝通亦将「中国城乡发展的道路」,作为他一生的研究课题。

 

©视觉中国

 

以一人之力作两人之功

 

吴文藻力倡「社会学中国化」,他鼓励学生要走出课堂,进行实际调研;而当时燕京大学的客座教授派克(Robert EzraPark),也鼓励费孝通从现实中去了解社会,尤其应关注家庭和婚姻等私领域面向。一九三五年夏,费孝通即将从清华大学社会系人类学研究院毕业,且取得了该校公费留学资格。出国前夕,导师吴文藻安排他参加广西省政府「普及国民基础教育研究室」设立的研究特种民族调查(苗、侗、壮族等)的课题。

 

当时,费孝通打算偕同女友王同惠一同前往广西,然而在风气保守的三〇年代,若双方以男、女同学身分单独出行,难免牴触传统风俗,两人遂决定在暑假一开始,先假北京大学未名湖畔的临湖轩举行简朴婚礼,之后便步入广西瑶山的调查之途。

 

没想到,这次田野调查兼蜜月旅行,竟成为两人的生死之别──费孝通在瑶山调查时,因误入捕虎陷阱而身负重伤,同行的王同惠在下山求援之际,竟不幸跌落深渊而身亡。为此感到哀痛欲绝的费孝通,事后曾胡乱吞药,乃至于撞石自尽皆未果,因此他幡然醒悟道:「同惠不让我跟她同葬在大瑶山,就是要我以一人之力作两人之功。」改换想法后,他就此化悲愤为力量,益发勤勉于治学。

 

一九三六年,他带著前此在开弦弓村(费孝通名为「江村」)耗时近两个月方完成的调研资料,踏上前往英国伦敦经济政治学院求学的道路。两年后,费孝通完成了他的论文《江村经济》,国际人类学核心人物、同时亦为其指导教授的马林诺斯基(Bronis awMalinowski)盛赞此书是人类学实地调查的里程碑,同时把中国农村发展道路的问题带向了世界。

 

费孝通正是怀著对爱妻追悼的深情力量,促成此书诞生。当打开《江村经济》这本书,读者将可看见这样一行卷首语:「献给我的妻子王同惠」。

 

魁阁时期历经烽火

 

费孝通在英国取得博士学位后,此时抗日烽火已遍燃中国各地,他毅然放弃留在英国的舒适圈,选择回国,担任云南大学教授。费孝通辗转到了昆明后,即刻加入吴文藻组建的燕京大学和云南大学合作的「实地调查研究所」。费孝通那时认为:「文人自有参战的办法,那就是认清我们的国情。」由于日军飞机频繁轰炸昆明,经由吴文藻介绍,费孝通和他的学生选定呈贡县古城村南门外的魁星阁(之后简称「魁阁」)作为他们工作的场所。美国汉学家费正清的夫人费慰梅拜访过魁阁,她曾写道:「这是一间三丈见方的斗室,如果同时有三个来客就转不过身来。……物质条件很差,但艰苦的工作精神和青年人明确的工作目标,给人以深刻的印象。」

 

第二次生命的开始

 

一九五七年,在反右行动中,费孝通因为在《人民日报》上发表了〈知识分子的早春天气〉,便遭问责、甚至被打成右派敌人。

 

一九八〇年,费孝通获得平反,他又回到钟爱的学术圈了。费孝通把摘除「右派」高帽的那天称为「第二次生命的开始」,其时他已是七十岁的老人了。尽管如此,他仍相当珍惜仅存的光阴,自此,他开始到全国各地农村、工厂、小城镇观察众人如何生活,并提出自己的建议。

 

©中新社

 

如何为农民找一条出路,成为费孝通一生的课题。 费孝通这一生三访温州、三访民权、四访贵州、五上瑶山、六访河南、七访山东、八访甘肃、廿七次访江村。他提出的苏南、珠江、温州等各具特色的地区发展模式和区域发展的构想,迄今仍深远地影响中国经济的发展。

 

二〇〇五年四月二十四日,这位上山下乡的人文学者结束了「行万里路为社会治病」的一生,享年九十五岁。诚如墓碑上引述其自言的铭文:「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,生命劳动和乡土结合在一起,就不怕时间的冲洗了。」现今在中国农村享受繁荣经济的人,定不会遗忘这位慈祥老人做过的努力!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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