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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止于至膳】茹毛饮血的餐桌:虐食江湖

【作者】 干馨萱
文_朱振藩 图_CTPphoto、视觉中国
2018.05.15

翻览古籍文献,不难发见传统饮膳文化中的黑暗面

──从活炙鹅、鸭到生割驴肉,

如此杀生,只为餍足口腹之欲,不免看得人胆战心惊!

 

暴殄而累于饮食

 

袁枚指出:「假使暴殄而有益于饮食,犹之可也;暴殄而反累于饮食,又何苦为之。」蔼然仁者之言,足发吾人深省。

 

记得我小时候,家住在员林镇,为一日式建筑,院子还真不小,种有两棚丝瓜及数十株果树,养了不少鷄、鸭。宅前有小湖,宅后有竹林,两侧则尽是广袤农田,似乎遥接天际。当时宰鷄杀鸭,只能自力救济,由家母来主持,我年方七、八岁,因为是长子,得从旁协助,用力按著鸡、鸭,待妈妈割喉毕,其血立即涌出,我就用碗盛血,动作得快,间不容发。

 

虽有这段经历,前后长达四年,但用利刃直取生鸡之肝,仍是难以想像,觉得真是残忍,只是如此杀法,比起那炙活鹅取其掌来,还算「仁慈」一点。

 

活炙鹅、鸭的酷刑,始于武则天时期,当时她的男宠张易之,出任控鹤监,专管宫内饲养的禽类。据《太平广记》的记载:他和弟弟张昌宗发明新的吃法,即用大铁笼将鹅、鸭置于其内,笼中升木炭火,用铜盆放五味汁。鹅、鸭绕火崩走,渴了喝五味汁。不断来回走动,待其羽毛脱落,就遭活炙而死。据云此味甚美,遂被后人仿傚,例如《清稗类钞》即记有〈叶忠节食鹅掌〉一条,写道:「上海叶忠节公映榴好食鹅掌,以鹅置铁楞上,文火烤炙,鹅号跳不已,以酱油,醋饮之。少焉鹅毙,仅存皮骨,掌大如扇,味美绝伦。」

 

 

生死疲劳,从食欲起

 

比较起来,其他如吃豚脯、猴脑、驼峰、鱼羹等,都是「使之求死不得」,何其暴殄残忍!

 

食驼峰之法,乃「选壮健骆驼,缚之于柱,以沸汤灌其背立死」。在清干隆年间,山西太原的晋祠附近,有一家「鲈香馆」,专门买活驴肉,吃法惨绝「兽」寰。其法载之于《清稗类抄》中,乃「以草驴一头,豢之极肥,先醉以酒,满身排(拍)打。欲割其肉,先钉四桩,将足捆缚,而以木一根横于背,系其头尾,使不得动。初以百滚汤沃其身,将毛刮尽,再以快刀碎割。欲食前、后腿,或肚,或背脊,或头、尾肉,各随客便。当客下筯时,其驴尚未死绝也」。在行之十余年后,新任巡抚巴延三闻此事,「始知业是者十余人,送按司治其狱,引谋财害命例,将为首者论斩,余俱发边远充军,勒石永禁」。总算为驴伸张正义,并永绝后患。

 

 

鱼「厉」之宴

 

食鱼羹亦不遑所让,「取河鲤最大且活者,倒悬于梁,而以釜炽水于其下,并敲碎鱼首,使其血滴入水中。鱼尚未死,为蒸气所逼,则摆首摇尾,无一息停,其血益从头中滴出,此鱼死,而血已尽在水中。红丝一缕连绵不断,然后再易一鱼,如此滴血约十数鱼,庖人乃撩血调羹进之」,最后全鱼皆弃,有够夸张。这比起十余年前,一度流行江南(尤其是无锡),号称「奇味」的「活烹鱼」来,操作上尤为细致,手段当然更惊心动魄了。

 

摆阔而又刁钻古怪的饮食方式,正因其极具感官的刺激性,才会广为流传,残害无数生灵,暴殄无以复加。难怪袁枚会发出浩叹,并大声疾呼说:「君子所不为也。」其原因当然是「物为人用,使之死,可也,使之求死不得,不可也」。以上所举,乃烹饪上的手法,至于那惨无人道的饲养方式,他幸而未睹此惨状,是以未发一辞。假如看到饲养上的虐待,必更加不忍下咽,但这不在本文的范围,又是另一回事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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