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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電影推薦】手捲菸

【作者】
文_鄺介文/旅讀or
2021.09.27

縱然在金馬全軍覆沒,評審仍額外提及《手捲菸》,稱之「推動香港繼續往前邁進的努力,企圖與視野非常動人,希望特別鼓勵」。

 

動人而非驚人,畢竟較之前的創作,它稱不上別出心裁,然而放在今年,便又有些什麼隱藏在銀幕以外發酵。如本片《手捲菸》這樣的電影,當我們明白它在疫情期間完成,而我們也在疫情期間看它,便就有了意義。上城東方好萊屋的傳統:產業化的、流線性的、高效率的以及團結的。只有基層依照法規領取的最低工資,主創人員僅收微薄薪水,而林家棟義務跨刀。

兩個夫四不同、年紀不同、背景不同、經歷不同的男子,唯二的共通點可能是語言與落魄,先是陰錯陽差,後是相濡以沫,自身的詩跟放在封關鎖國當下,更顯進退失據。正當那些多重國籍、由有選擇的人們,能夠視疫情變化趨吉避凶的時候,他們則是雙重受困:政治上的與心理上的。

 

電影開場,事頭婆(伊麗莎白二世)即將棄港而去,一批華籍英軍自知前途茫茫,卻也還是按表操課,在沙頭角進行訓練。三五弟兄閒聊起來,面對一波一波脱港潮(九○年代前半,共計三十萬港人移民海外),其中一個說道「俾我選擇我都走啦」,宛如電影影眼。英軍隊長關超,以及南亞販毒文尼,在廿餘年後的如今,再度面臨同樣問題:肺炎撲頭蓋臉,而他們沒有選擇。從來沒有見過哪部港片,無須清場,即可拍出一個人跡杳然的尖沙咀。這般空城,回扣開場那個山雨欲來的沙頭角,於是多了一重隱喻。

 

關超一代,可能英文大字不識幾個,倒是口口聲聲自己接受英式教育。直到事頭婆一聲令下,這才驚覺,手上拿的不過是「海外公民護照」,幾乎次等。文尼一代,則是土生土長,甚至家鄉話說不上幾句,偏偏因為皮相血統,與香港社會格格不入。二者皆是遭「祖國」遺棄的人,此一祖國,不論英國還是中國,香港還是南亞,有了複雜詮釋角度。

於是,電影當中有二重要意象:關超的工作與手捲煙。前者關乎空間,後者關乎時間。失去軍籍以後,兼之投資連連失利,關超做起仲介走私生意。不僅牽線,還要牆頭草兩頭賺,彷彿影射香港處境。那盒九七前夕一路抽到新冠肺炎的走味的手捲煙,像是諸多別無選擇的港人(包括別無選擇的香港少數族裔),於兩個男人之間輪轉,沉醉其中,絲毫不曾察覺異樣,終至走味。

 

安插大陸移民與臺灣角頭符碼,同樣頗富興味。關超有一紅粉知己,經營正派按摩,說了一句「我正打算返上海」,此時關超回應「天真,還以為自己在天堂」,則從上述何處是我家的尋找原點,轉移到了何處是天堂的尋找終點。畫出一條由《甜蜜蜜》、《香港製造》的前九七預言,到《金都》、《手捲煙》的後九七寓言的線路。

 

當前恐怕是香港影壇/政局/經濟/疫情最仆街的時候,一如片中對白「唔講一、唔講三,談義;唔講風、唔講雨,講雷」(義,音同二;雷,意同義),彷彿是主創人員僅收微薄薪水,而林家棟義務跨刀的弦外之音。

配圖

版權 ©金馬執行委員會

【資訊】手捲煙

年份_2020

片長_101分鐘

導演_陳健朗

演員_林家棟、太保、袁富華